祗与东君偏故旧
快到除夕时下了新雪,远山白了头,长街坠红色灯笼,千家窗透烛光昏黄,笑语欢声,人间浸在团圆的喜悦里,纵是天寒地冷,也被眉间的喜意驱散。
爆竹山呼,魑魅魍魉也就被吓得怯怯的遁入深山,不再打扰人喜乐的主意,只偶有几个贪零嘴滋味的小妖,壮着胆子化成人形去讨要些吃食,什么炸糕,胡麻饼,蜜饯啊,也喜欢要些小物件,荷包,铃铛,泥人什么的。
“不能送给我吗?”浑身雪白的小狐狸前爪踩在陵越的鞋上,仰起小脑袋,怯生生的问。
“抱歉啊,这是送给我夫人和女儿的。”陵越蹲下来,揉揉小狐狸的耳朵,见小狐狸失望的垂下头,陵越温声道:“明日你来找我,我再给你一个可好?”谁料小狐狸忽然跳起来一脚蹬在陵越眉心,叼起他手里的一个瓷娃娃就跑,这一蹬使得没有防备的陵越一下子坐在地上,他虽反应极快,等站起来时,却也不见了那狡猾的小狐狸的身影。
陵越拍去身上的灰,又看到只剩一个的瓷娃娃,颇为懊恼的啧了一声,这可不太好办了,商铺早已歇业,再买一个是没可能得了,这剩下的一个也不知道该给大的还是给小的。不过话说回来,堂堂天墉城前掌教,居然被一只修为低下的小狐狸给抢劫了,饶是陵越也不由老脸一红,心道还好方才附近无人,不然可真是让他无地自容了。天色渐暗,陵越十分忧愁的叹口气,心想再不回去少恭该担心了。
所以当陵越还没进屋就听见一阵又一阵的哈哈大笑时,他深切怀疑自己使用了错误的回家方式,正当他蹙紧双眉思索自己是不是应该重来一次时,陵惜小包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话传进他耳中“哈哈哈娘你看爹爹也太笨啦居然被一只小小小狐狸给踹翻啦哈哈哈爹爹是个大笨蛋”这年陵惜小包子有七岁了,已经出落得十分惹人怜爱,是换牙的年龄,两颗门牙掉落,故而说话漏风,平日的小土匪一下子变成了笑不露齿的小淑女,谁料今天又原形毕露了。
还没注意陵惜说话的内容,陵越有些愤懑的在心里说道“敢这样嘲笑你爹,看你娘怎么收拾你”就听少恭抑制不住的笑声,陵越打赌他肯定是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少恭正色强行咳嗽两声来掩饰自己,刚一开口就破了功,闷笑不已。
陵越额角爆起青筋,沉着脸推门而入。
陵惜和欧阳少恭瞬间噤声,桌上的烛龙之鳞还在循环播放着陵越被小狐狸踹翻的那一幕。
千年老油条欧阳少恭十分温和的展颜一笑“你回来了,一路上可还顺利?”小包子简直对自己的娘佩服的五体投地,心说这就是高人风范啊,爹额头上……噗
实在忍不住想笑,陵惜捂着嘴,含含糊糊的说“爹,娘,我出去看看月亮”急忙向外跑去,没跑几步就被陵越提溜了起来,陵惜连忙对不动如山的欧阳少恭使眼色:娘,救命啊!
欧阳少恭面色沉痛的摇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陵越脸上古井无波“小狐狸可爱不可爱啊?”
陵惜咽下一口口水“不可爱不可爱,惜儿一点都不喜欢,惜儿最喜欢爹爹了嘿嘿嘿。”
欧阳少恭不忍直视的扭过头去,不明白惜儿的狗腿子是从哪里学来的。
“是吗?可是惜儿刚刚笑的很开心嘛”陵越挑眉。
“哪有哪有,爹爹你听错了嘿嘿嘿”
就在陵惜自觉大难临头之际陵越却松开了手,拿出个瓷娃娃递给她,语气平淡的说道“诺,拿去吧。”
陵惜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结果瓷娃娃,看了看陵越又看了看娃娃,十分谄媚的笑道“谢谢爹爹,爹爹最好了”然后脚底抹油,立马溜回了自己卧房,还抛下一句“爹爹我不打扰你和娘啦”。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欧阳少恭莞尔笑道“怎么只有惜儿的?”
陵越气闷的说“你不都看见了?”说罢也不征求欧阳少恭同意,径自往他衣服里摸去,果然摸到一个凉凉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可不正是那被小狐狸叼走的?
欧阳少恭从他手里拿过瓷娃娃,细细摩挲着“我很喜欢”。
陵越这才面色稍霁“喜欢就好,也不枉我白被蹬了一脚”
“还生气?”欧阳少恭言笑晏晏,伸手替他整着衣襟。
“自然没有,只是吓吓惜儿,你呀,就喜欢跟着她胡闹。”陵越颇有些无奈的伸手环住欧阳少恭。
少恭顺从的靠在他胸膛,笑道“还不都是你惯的”
陵越吻上他额头,柔声说“你合该被我惯着的。”
装死的陵惜小包子此时不甘寂寞的高声喊着“那我呢那我呢?”
陵越故意说“你呀,就该被管着。”
“哇啊啊啊啊爹爹偏心!”只见小包子如一阵旋风般卷了出来,怒气冲冲的站在陵越面前,两手叉腰,眉毛竖起,十分愤怒的模样。
陵越在她头顶揉了一把“好啦,都要惯着的。过来,今晚我们三个一起睡。”
第二日……
“陵越!”首先响起的是欧阳少恭怒意十足的声音,然后是小包子哇哇哇的乱叫“爹爹坏!”
最后是陵越心虚的声音“好啦好啦,你看现在少恭额头上画了只小鹅,惜儿你的额头上画了只小兔子,我的额头上呢有个狐狸爪子,这不挺好的吗?”
欧阳少恭冷笑“真是难为你了陵越,画的鹅像个葫芦,兔子像个山猪,陵掌教这几天还是在客房里好好学习学习怎么画画吧!”
这夜陵越在灯下读方兰生寄过来的信:
哥,以后被赶去睡客房的时候就不要再给我写信了,好好反省自身才是正解,我给你备了搓衣板,还有荆条,哦,还有藩国引进来的榴莲,你懂得。
多多保重啊!